儿时的清明，画鸡蛋、系鸡蛋网外，还有荡秋千、穿新鞋、折松柳之事儿。

清明荡秋千，是我们那儿的乡俗。听妈妈说，她小时候，每逢清明，都要成群结伴地打转悠千。据说，扎转悠千是个大工程，需要几个劳力。玩转悠千的，多是未出闺阁的姑娘。因为是大工程，所以，往往几个村扎一个。方圆的姑娘都汇聚一起。未讨得媳妇的多情小伙争先恐后扎秋千架、乐此不疲推秋千。单是听妈妈描述一下那场面，就颇神往。

我出生时，农家以一、两个孩子为常。少见成群结队一家人的景象。转悠千不曾扎起来过。我未能一睹。更不用说切身体验了。馋了，就让妈妈给我讲讲她打转悠千的故事。

我实在太神往转悠千了。终于，爸爸听得不耐烦了。在自家院子里给我扎了个小秋千。

先前，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杨树。听爸爸妈妈说，那两棵杨树和我一般大。我小时，爸爸常指着两棵杨树和我说，等我长大了，用这两棵杨树给我做嫁妆。现在想想，我的爸爸妈妈可真是计长远。

小杨树长得快，等我会吵吵嚷嚷地要秋千时，它们已长得足以绰绰有余地承载我的重量。两个杨树的距离究竟远了些，爸爸先找来一根横杆，妈妈踩在小椅子上扶着，爸爸站在大椅子上把横杆绑紧在杨树上。横杆中间，爸爸用一条拉绳给我绑了一个小秋千。

这可乐坏了我。饭也没空吃了。一天到晚荡秋千。荡得久了，绳子勒得腚疼。爸爸又解下拉绳，把一个小板凳穿了进去。这样，即便整天整天地荡，也不会被勒了。一个人荡不解渴，呼朋引伴，有人摇、有人推，火力过猛，看得妈妈直担心其中某个孩子攥不紧绳会荡出院墙。

傍晚，伙伴四散。我独坐千秋。悠悠地荡。看厨房里，袅袅炊烟爬出窗户。杨树叶绿得轻柔。掉转头，看炉火映得妈妈特别美。妈妈看向秋千上的我，笑得很好看。

清明一过，小秋千也就拆了。农忙，无论送粪还是推水，都需要拉车子。拉绳必要得其本用。

清明穿新鞋是我家的传统。清明的新鞋，是一年中妈妈给我做的第一双鞋。在我们那儿，清明节，出嫁的女儿是要回娘家的。这一天，妈妈总会让我穿上她做的新单鞋。当然，爸爸也有一双。不过，爸爸每年都是一色的青。我的就不一样啦。条绒的、涤卡的，纯色的、点缀小花的、条纹的、方格的，印象里，每年都不一样。

妈妈手工特别细致。她给我做的鞋子，一个歪的针脚都不会有。每年，从挑鞋样、挑鞋面、挑里衬，乃至用什么颜色的线，妈妈一个也不马虎。这样，我脚上的鞋子往往是最好看的，穿着它走路，每一步，我都很小心。到姥姥家，我脚上的鞋，定会引来潮水般的夸赞。似乎脚上的鞋子让穿鞋子的小姑娘平添几分娇美。我偎依在妈妈怀中，咯咯地笑。妈妈抱我在腿上，理顺我的羊角辫儿。

清明插松柳，也是我们那儿的乡俗。寒食日，每家每户都要在门口两侧插松柳。小时的我，并不好奇为什么要插松柳。但着实对此感兴趣。每逢清明，就特别有担当。主动办好松柳一事儿。

在我们村子里，柳树极缺。就桥头一棵。桥边住家近水楼台，倘若哪年能折到桥头柳，那可真是万幸。惯常是桥边人早下手，待及我和玩伴去时，就一个秃头了。这时，就得另谋新计了。

我们村北面的村子，有一条河，河畔一排柳。去外村折柳总是有些许顾忌的。万一真被逮住绑在柳树上，那可真是无脸见人了。我们几个合议一番，终究得铤而走险。齐刷刷进军邻村河畔。四下一打量，哈，空无一人。我们猴一般攀条直上，从腰后抽出锋利的镰刀，咔嚓咔嚓坎一阵，树下的伙伴捡的捡、拖的拖。树上的我们看已经够了，嗖地跳下来。一溜烟就没了人影。

折松是需要和看山老头儿斗智斗勇的。讲真，我们那儿真不缺松。大的松树林就好几个。无奈，看山老头特别古怪。就是不许折。而且，眼睛极其犀利。骂人功夫十分了得。为了能折到松，必须讲究战术。我们几个玩伴，分作几个小队，有深入内部的，有在西山头的，也有守在东边坳里的。深入内部的故意弄出点儿动静，引起看山老头的注意，然后一路北跑。老头追得人去无踪。剩下的我们放心折松。一人抱回一大抱。躲在洼地里分好。等老头识破我们的诡计，气急败坏跑回，看松下的狼藉，漫山地破口大骂。

老头在山上骂。我们在洼地里笑得七零八乱。

回家，得意地把松柳在爸爸妈妈眼前晃晃。怎么来的，断然是不敢直说的。往往清明过后，还心有余悸良久。总担心，被人找上门，一顿好打……

现在的清明，除了吃鸡蛋，还有什么呢？

【撰稿：赵付美   审核：邹子韬   山大附中洪楼校区语文组教师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