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湿巾吗，有湿巾吗？”见朋友抿着嘴跑来，我笑着打开包, 抽出一包湿巾。“谢啦！还有，这真是个苦差事。”他笑着回答一句，又一路小跑回去了。我默默注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，无言。而我心中此时也是不可否认，其实与他想的一样。我游离着低下头，看见同行的伙伴已经开始擦拭墓碑了。他用指尖夹紧湿巾，手掌尽力地擦着那块墓碑，所到之处，褪去了尘土，一拂一抹，树上掉下的树枝和种子便轻轻落在旁边的泥土上，扬起阵阵深棕色的尘土。如此轻快，如此果断。我似懂非懂地收回视线，自言自语着，打开一包湿巾，从外往内擦拭。“不明白，为什么要我们去擦。”脑中这个想法闪现无数次，我佯装镇定，继续擦着墓碑。

愈发光泽的碑渐渐出现上方斑驳的树影，那风又吹来了，我不顾脑中的冲血，呆呆的望着头顶上方的松柏。矗立的身躯拦住了大片的阳光，只是战战兢兢地将毫厘光芒投下来，生怕扰了这沉睡的安宁。

是啊，与我距离不到一米的碑，正是几十年前飒爽的少年，没有过时代的装点，只有背后炮火的故乡。手里拿着的不是刀枪，而是早就准备好随时抛出的生命。而此时，他却看不到美好的一切，而是与多少战友一起，在这片松柏树林下齐聚……“抛头颅，洒热血”这句话在纪念典礼上听了无数遍。而真正让我如此靠近他们时，却显得太生疏。因为他们的时光，仍在进行着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，经历了一次生与死之间的痛苦。因为他们的痕迹，不曾消逝，他们的生命，仍未停息。不知何时，风又拂过，惊起树枝上的鸟雀，它们的声音盖过耳边悉悉蟀蟀的声音。我才反应过来，又低下头停止遐想，擦着那块早已锃亮的碑。

“咱们擦的这一块，一定是最干净的一块！”伙伴才抬起头，欣慰地笑了。但我不知为何，竟开始从心里质疑这一说法；我们擦的墓碑，难道只是为了在卫生方面拔得头筹。我假装认同的点了点头，目光却在湿巾经过的镀金字上游离。明明几分钟前，自己还为老师的这一做法感到不解，而现在，自己的手臂异常沉重，腿好像也站不起来，因为湿巾所到之处的镀金字，便是一位战士的一生理想，他的所有价值，他能被世人铭记的所有证据；几个镀金字，也见证着他牺牲那一刻的无畏，与满足；一下，又一下，我大概正重温着他的一生，好像正品味着他被浓缩的酸甜苦辣，喜怒哀乐。

我无言，努力地擦着，感觉此时的自己，像是在革命纪录片里现代人，更像是穿越剧里，与白发人只隔了一层素纱的黑发人。亦是如此沉重。脑中开始一遍遍循环刚刚的纪念仪式上，默哀一分钟的背景音乐，眼前正狼烟战火缥缈，他从堡垒愤然起身，迎着鲜血味道的风，逆风向前跑去像是要与敌人的灵魂争论一番，无畏、义无反顾，就算前方是必然要牺牲的铁定的结果——“冲！”……又一个场景闪现，红旗正飘荡，六十年代的人们放着那首《红旗颂》旋律悠扬。几十年过去，擦拭的人换了多少次，而他，一直在那里，就算战争夺去了他鲜活的身躯，却给他多了一份永恒。未曾谋面，但战士的骨气，早就融合在我一知半解的心里。

不知是自己心思缜密地太过，但我愈发明白，一份革命的生命在我手下拂过时，给我的撼动多么重，这大概只有亲身与他用这种特殊的形式相见时，才能真正理解，这种给心灵巨大的痛。

“走了，老师让集合。”朋友一句话如此轻快。我忍不住重新擦拭了几下。与上一次起身，只相隔几分钟，而就在这几分钟，我经历了一次蜕变。战火声仍久久无法消失，脑中幻想他的样子，不知何时刻在脑海。《红旗颂》不知为何在脑中单曲循环，而我自己，更是刚刚经历了一次生命的洗礼。是这一次，我才感受到，一个烈士的生命在我看来多么重，在信仰面前亦是如此轻。

【撰稿：慎思六班 杨怡帆   审核：王峰】